本帖最后由 下了海 于 2018-12-23 04:23 编辑
按我这当地说法,冬至日阴气重,是鬼日,容易撞鬼,不敢夜行,只得宅家码字,鬼日说鬼日了鬼。。。。。。
厂房后的一个山岙是我最日常的练弓场所,说起来离人居不过百米,但此处林深竹茂,古路昏幽,站在那一小片略为平整的草地上,背后是一株不算很大但很有些年头的樟树,本来枝桠就长得怪异,偏偏又被雷劈掉了半个肩膀,剩下一根米多长的焦黑残肢直指着我,它的这个姿态经常让我觉得它充满了恨意,我也往往是一上来就对着它的尖尖干上几发,为自己壮壮胆。日久天长,它表层的黑色炭化渐渐有了些剥落,露出一些略白的内质,于是也逐渐地显现出某些东西来了,这个弯曲的是中指,那个直指我的是食指,旁边那个凹坑是蒙了一层白翳的眼睛。。。。。。当然,这些只是我自己眼中的幻像,在阴森的环境里,人的心理变得脆弱,想象力却变得强大。
左侧山坡上有一个坟,很老很旧,明显是有后代料理的,有祭奠的物品遗留周边,但不知为什么坟面石没了,代之以一摞废砖,砖垒得并不完整,左边留着一个一尺见方的洞口,里边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,当然我也不想知道里边有什么,相反,我每次都会特意地选择站点,让一丛小树隔开我的视线,不让这个略显邪恶的黑洞无障碍地直视着我。我不怕它,但我从不往那个方向射击。
去年,也是冬至日的傍晚,我同样在这个地方练弓。都说冬至日阴气重,真的不假,四点半的样子吧,天就一下子突然黑了下来,打十米外的树叶就很难看清落点,再说这种既不是很暗但又看不清东西的林中景象,让我心里有点。。。。。。我想回家,但按照贯例我必须把带来的钢珠全部打完,反正只有不到百颗了。看不清叶点我就打树干,对着十米的树干打了一发,听到了清晰的击中的声音,但我又听到有弹丸回弹落在我身边的声音,担心回弹伤了自己,就把目标换作十五外的树干打,果然听不到回弹落地声了。于是我加快了射击的速度,只想着早点完工。可是好景不长,在某次发射后,我又听到一个不轻不重的声音,扑秃,分明就是一颗钢珠落在我身边不远的声音!这一次,我的理性觉醒了,虽然是十几度角仰射,我不相信十五米外的钢珠有能力反弹回我的身边,但那个真切的声音我也实在无力解释,只好在困惑中把目标转向二十多米外的树干。。。。。
结果可能大家都猜到了,那个鬼魅般的“扑秃”,并没有随着距离的加大而消失,它总是时不时地提醒我一下,告诉我又有一颗钢珠落在我身边了。我的恐惧不再是反弹的钢珠,而是那个在无形中捉弄着我的神或鬼或人了。每当我认真地击发,仔细地倾听,想寻找“扑秃”的蛛丝马迹,它就会显示出高超的智商,默不作声了。这一轮又一轮无序的扑秃逐渐使我陷入麻木的疯狂,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愤怒(虽然我不知道对谁愤怒),毫不在乎越来越黑的天况,我蹲下身子在站点周边搜索反弹回来的钢珠,想用一个实在的证据安抚一下混乱的逻辑。但是非常遗憾地,一颗也没找到。我一边扩大着搜索范围,一边用仅存的清醒寻思着,想用手机的照亮,以让钢珠产生反光,这样才能更快地在草丛中发现目标。于是,这个大冷天里半跪在森林里,头上冒着汗的可怜人,掏出手机,按下了手电图标。只怪手电和相机图标长得实在太象,手电没亮,却进入了自拍模式,屏幕上半张陌生而丑陋的绿脸吓得我差点扔掉了手机,一只看不见眸子的眼睛,象垂死的野狗一样泛着荧光,他的额头上斜贴着一片枯叶,叶尖分明挂着一颗将滴未滴的液体,映在他肩后的景象,是一个黑乎乎的洞,以及残砖和影影绰绰的墓碑。。。。。。世界瞬间寂静了,相当相当静,静得无法描述,时间好象也停止了,思维也是一种无法描述的空白。。。。。。也不知是过了半秒钟、十秒钟或者几分钟,当我终于意识到屏幕里的那个陌生人就是我自己时,如滔天巨浪的愤怒主宰了一切,我根本记不得当时为什么要做,又是如何做到的,我用自己从未达到过的速度,和最最不规范的打姿,将剩余的所有钢珠统统射进了那个阴森森的黑洞。。。。。。
今又冬至,回想起去年日鬼的场景,忍不住打了个寒噤,好在虽然多了一个不太美好的记忆,但生活中一切正常,后来我也经常会去那个老地方练练。顺便也悄悄地告诉你们,自从那一次之后,那个“扑秃”就时不时地会来陪伴我练弓了,时不时地来,时不时地又会消失一阵子。
扑秃!
扑秃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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